“中学时代我读了著名作家曹聚仁的自传《我与我的世界》，这本书影响了我１０多年的人生。”柳哲在电话里向记者诉说着他的心路历程。１９８９年高中毕业后，他曾经在浦江农村从事教育、青年和乡土文化研究工作５年，其间曾担任语文代课教师、国庆村团总支书记、横溪镇文化宫专职管理员、浦江县曹聚仁资料馆筹办负责人等。柳哲一直以故乡有一个“浙东学派”（金华学派和永康学派）而深感自豪，尽管对研究工作有着浓厚的兴趣，但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功底太薄、眼界太窄、所能搜集到的资料也非常有限。　　

　　２７岁，与北大结缘

　　１９９５年７月，柳哲在浦江发起成立曹聚仁资料馆。为扩大曹聚仁资料馆的影响，在海内外争取更多的支持，柳哲向大江南北社会各界广泛征集曹聚仁资料。一封北大中文系办公室主任张兴根的回信，决定了他今后７年的北大边缘人生活。

　　张先生也是浦江人，在北大工作已４０多年。他来信祝贺曹聚仁资料馆的成立，不久又约请北大中文系的著名教授钱理群先生寄来了《曹聚仁与周作人》的研究文章，成为柳哲结识的第一位北大中文系教授。

　　柳哲通过书信与张先生谈了自己当时的困惑。因为高中毕业落榜没有大学文凭，在招干、提干等方面都受到牵制，在地方一呆就是七八年。实践能力已不缺乏，最缺的就是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，因此希望能进入大学校园，也是清贫出身的张先生鼓励柳哲到北大进修。

　　１９９５年底，柳哲说服父母，破釜沉舟辞去了曹聚仁资料馆的工作。在本该娶妻成家的年纪，于１９９６年春带着数十公斤的曹聚仁研究资料和梦想，从江南来到燕园，开始了长达７年之久的北大寻梦之旅。

　　“蛹蜕变成蝶”的艰辛　　

　　７年的光阴从指缝间流走，美好的青春岁月留在了燕园。柳哲一直学习、工作、生活和创业在北大，没有学籍、未曾佩戴过北大的校徽，手中也没得到校方的任何凭证。但为了追寻知识、能力和智慧，柳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北大边缘人。在探索真理、寻求知识这方面，北大人和北大边缘人是平等的。大家几乎拥有同样的学习条件，从某种程度来说，类似柳哲一样的边缘人求知欲更强，对所能利用的资源用得更加彻底。

　　频繁搬家是每一个漂在北大的人的共同经历，７年来，柳哲共搬过近１０次家，１９９６年９月他找到校园里一个废弃不用的小房子，没有暖气没有电，白天柳哲在图书馆遍览群书，偶尔也在课堂接受北大名师指点迷津，晚上便在斗室中用笔记录自己的收获。

　　在北大生活，压力最大的还是经济问题。来北京之后，柳哲就没好意思让家里给寄过钱。可在北京一切开销都要花钱，住房最贵，每月都要数百元，所以学习之余的重要工作就是找钱。记得第一次打工是帮某公司抄信封，两天挣了１２０元，乐了好一阵子。有一年夏天，通过与民工聊天，得知拆房时整理砖头一块能挣０．０３元钱，就高兴地去干了一天，手指头都被磨出了血，但为了挣钱读书，这点磨难又算什么呢！柳哲说自己的消费曾被限制在最低点，有时窘迫到一个馒头就白开水就算吃饭的程度。

　　如饥似渴，狂挖“北大三宝”

　　柳哲告诉记者，“北大三宝”包括图书馆、教授的课程和校内外优秀人才的学术讲座。初进燕园，柳哲只有一张北大成教学院的单科进修旁听证和中文系的介绍信，去图书馆办理借书证时，就遭遇了尴尬。因为北大图书馆规定旁听生不予办证，这仿佛给柳哲泼了一盆冷水，来北大读书如果图书馆都进不了，还算得上是在学习吗？后来在教授担保下，交了４００元押金，一年借阅费１００元，拿到了图书馆的通行证。虽然费用比本科生高出了好几倍，但有了与北大学生同等的求知权利，柳哲也心满意足了。当天就借了《邵力子》、《和平老人邵力子》、《浙江十大文化名人》３本书，还复印了部分《浦江历代县志版本考》等乡土文化资料。

　　在北大，柳哲没有固定的导师，但并不影响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文学、文史、哲学等方面的书籍，感受北大自由、民主、科学、进步的学术氛围。柳哲旁听了北大中文系、哲学系、历史系、光华管理学院等数十门课程，听过数以百计的各类讲座，参加过北大研究生会、五四文学社、爱心社等北大学生社团组织，扎扎实实将师长们身上的闪光之处来照耀自己的心灵，使自己不断成熟，并学有所成。

　　筹办曹聚仁研究会

　　２０世纪中国文化史上出现过一位“谜一样的人物”曹聚仁，他既是名作家、名记者、名学者，一生写下了４０００余万字的作品，解放后，又是大陆和台湾的“国共密使”，近２０年为两岸和平统一事业而奔波，直至生命最后一息，周恩来总理盖棺论定称其为“爱国人士”。

　　柳哲在北大半工半读两年后，深感中国学术界包括北大对曹聚仁的研究缺乏重视。１９９８年３月，为了推动北京和全国的曹聚仁研究和纪念活动，柳哲结合自己曾经在家乡创办“曹聚仁资料馆”的基础，在北京开始了筹办“中国曹聚仁研究资料中心”的历程。他将在北大出版社兼职一年多挣得的数千元钱全部用作筹备经费。得到了程思远、冰心、张岱年、季羡林还有曹聚仁胞弟曹艺、继子曹景辉、女儿曹雷等的大力支持。１９９９年与曹艺共同发起修复兰溪曹聚仁故居，募集资金１５万元，捐赠给家乡政府。２０００年６月与曹艺一道协助中国现代文学馆成立“曹聚仁文库”。

　　经过近两年的准备，在曹聚仁资料馆、曹聚仁研究资料中心的基础上，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，中国现代文化学会于２０００年３月２８日正式批准成立了曹聚仁研究专门委员会（简称曹聚仁研究会）。２００２年７月２３日策划举办“纪念爱国人士曹聚仁逝世３０周年全国巡回展”，先后在杭州浙江图书馆、北京万圣书园等地展出。

　　倡导“北大边缘人”

　　２００１年初，柳哲首次提出了“北大边缘人”的概念，写出了《〈北大边缘人的故事〉征稿启事》，以“北京听涛社”的名义在北大三角地张贴后，在北大校内外引起了强烈反响。

　　该启事写道：“在北大边缘学习、生活、工作的各色各样的边缘人肯定不少，他们如饥似渴般呼吸的是燕园清新的空气，吮吸的是未名湖甘甜的奶汁，汲取的是北大１００多年历史积淀而成的民主和自由的精神，感受的是北大博大精深和有容乃大的学术氛围。他们有缘与北大结识，虽然穿的不是北大的校服，但他们的身上同样流淌着北大的血。历史上的梁漱溟、沈从文、丁玲、金克木等，都与北大有过边缘式的生活经历，从上世纪８０年代开始到现在，全国各地来北大旁听、进修求知的人士不计其数。他们每一个人与北大的结缘都会有许多令人难忘的故事，或喜或悲，或得或失，都给北大这位巨人增加了内涵，积聚了力量，也肯定会给我们许多新的人生启迪。”

　　一石激起千层浪，一年多来，已有成百上千的北大边缘人及社会各界人士与柳哲联系。《北京青年报》、《中华读书报》、《中国青年》、《榕树下》以及美国《世界日报》等众多报刊和网站都对此作了广泛报道。

　　付出总有回报

　　本来，“北大边缘人”只是柳哲对自己个人的称谓，意想不到的是它竟然会成了成千上万曾经在北大旁听、进修、游学、考研人士这一特殊群体的称谓。时间已过去一年，柳哲收集了近５０万字的北大边缘人资料和文章，刚刚编著完成的“精神寻梦在北大”系列《老北大边缘人的故事》、《新北大边缘人的故事》、《北大边缘人现象扫描》等也在２００２年３月２２日“北大边缘”倡导一周年之际在报刊和网站陆续推出。

　　有付出总会有收获，现在柳哲担任《青年时代》杂志高校部主任，不仅走出初到北大时的艰窘，还在北京建立了温暖的家庭，有了将近一周岁的千金，并把父母都接到北京定居。柳哲告诉记者，最令他兴奋的是看到一批批的北大边缘人，通过在北大旁听而考上了北大或其他高校的研究生，也有的出国深造，还有的是通过在北大的学习，写出了一部部成功的文学、哲学和艺术作品，在企业界和文化界崭露头角。柳哲坦言这一切，要归功于北大的爱护和滋养。受苦不是目的，北大边缘人需要的是在北大这个环境里尽快成长起来，虽然也不乏意志薄弱和缺乏机遇的北大边缘人在都市梦想破灭，打道回府或仍苦苦挣扎在求生和求知中。北大边缘人需要自己的顽强拼搏，同时也需要社会各界援手支持，帮助他们梦想成真。（方令航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