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展氏举家外迁柳下
母亲教子善待农家
柳明瑞
却说无骇三月丧期过后,夫人就和四个儿子、管家索大及女师等共同商议,今后将如何生活?她说:“老爷一去,没了俸禄,在城里生活花费太高;四个孩子为父亲守丧三年,也不能正常上学。再说,现住的公房需要退回,城里就没有了栖身之所。我的想法是全家干脆都到柳下去住,那里有隐公所赐的房舍、田地,还有给耕作缴赋的农奴,生活上当能勉强过得去。老爷的坟墓和夷伯之庙,正好在那里,孩子们守丧也会离父亲更近一些。不知大家意下如何?”
伯儿代表四兄弟表态:“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!”
索大说:“夫人所言极是,迁往柳下当为上策。为稳妥起见,我可先领几人到柳下打扫、收拾房舍,然后将故赵聚家中一应书籍物件运往柳下,基本安排停当后,最终我们一起从城里搬走。”
夫人说:“这样最好。只是柳下后院正堂屋,一定按老爷生前生活情景,布置几铺,还要设好灵位神主。要在院中搭建两间倚庐,以供伯儿四兄弟象征性地为父亲守丧。”
“母亲,我要索大头也搬到柳下!”柳下季忽然提议。
母亲说:“那是自然!你父亲临终前已与公室打好招呼,索大一家跟我们从故赵聚随迁柳下。”
“那太好了,我又可以和索大头打王八瓦了!”柳下季高兴得直蹦高。
母亲厉声道:“你忘记为你父亲守丧的事了吗?”
“是,是!孩儿错了!守丧三年是不能嬉戏玩耍的!”柳下季立时噤若寒蝉。
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。
春暖花开,艳阳高照。柳下季和母亲坐上索大所驾马车,其他人分乘借用的五辆大车,满载家什,朝东北方向柳下驰去。一路上除了马啼声外,各色人等均沉默不语。忽然,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夫人心头,她不禁潸然泪下。柳下季乖乖地用方巾给母亲擦拭泪水,母亲摁住他的小手说:“季儿啊,属你最小,你父亲生前最疼爱、也最担忧的就是你呀!你三个哥哥多多少少都读过书,可是你大字不识几个,这可如何是好?”
“母亲,你原来是为我没上过学发愁呀?这个还不好办,我跟哥哥学习不就行了吗?”
“看来也只好如此了!可是你哥哥的学业也得耽误三年呀!”
“你不会跟人家一样,给哥哥们请个先生吗?”
“咱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,哪里还有钱请先生?走一步说一步吧!”
母子俩边说边走,不觉来到柳下。柳下季拉着大哥抢先回到家中,看到前、中、后三进院里里外外焕然一新,干干净净,与上次所住时的破烂脏乱情景大不相同。母亲住进后院正堂西内房,兄弟四人则被安排住后院三间东厢房。
就从这一天晚上,柳下季及他的三个哥哥开始了为父守丧三年的历程。兄弟四人哭泣不定时,只吃粥,不吃蔬菜和水果。每月初一,执事入室,撤去祭席,打扫卫生。日常的供养,包括朝夕食品、时鲜水果、洗澡洗发的热水,都与父亲生前一模一样。
举家迁来柳下后,正堂明间和东内房安排的是无骇神主和席铺。为让孩子有个学习的好环境,夫人让索大将二进中院西厢房收拾干净,地上铺好苇席,摆放矮几,权作教室,名曰“柳下书堂”。学生除柳下季四兄弟外,夫人还特许吸收索大头——索亮入学,一块学习。老师兼学长由伯儿——柳下伯出任。课本则是柳下季三个哥哥先前学过的启蒙读物—一种写在竹筒上的象形文字。柳下季摊开竹册,一眼看到一个“人”字,惊喜地喊道“这不是‘人’吗?哎,这里还有‘儿’和‘见’呢!”
大哥柳下伯感到蹊跷:“四弟,你还未上学怎么会认得这些字呀?”
“这些字都是父亲在菟裘时教给我的。我还认得日、月、牛、羊、山、水、左、右、鱼、鸟,好多好多呢!”
“那太好了!”柳下伯说,“你都可以当索亮的先生了!”
母亲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,跨步进屋说:“季儿,你以前认得几个字,很好,可不能骄傲哟!一切需从头开始,按照课本,大哥怎么教,你就怎么学。不光会认、会念、还得会写、会用。伯儿除当好先生外,也要复习过去所学的功课。仲儿、叔儿在哥哥指导下,先用一段时间把老课全部复习一遍,然后由大哥教新课。”
柳下伯说:“母亲,既然要学习,就得有个学习的样子、学习的规距。”
母亲说:“你就把你兄弟三人上学时的学生守则、作息时间表搬过来,根据在家的实际情况,稍加变化,不就行了?”
“行到是行,就怕……”伯儿欲言又止。
“就怕你兄弟们不听是不是?”
“嗯!”
“能者为师,不分大小。你年龄虽然不大,可我选的就是你当先生。你要担起这个担子,严格管理。谁不听话,你就告诉我,我为你作主。季儿兄弟三人在课堂上都要喊大哥为先生,课下嘛,可以称兄道弟!唯索亮课上、课下都得称伯儿为先生。你们听清楚了吗?”
“听清楚了!”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。
“能做到吗?”
“能做到!”
从此,柳下书堂里传出了清脆而有意压低的读书声。这是因为守丧期间不能高声朗读的原故。
却说自从迁来柳下定居后,季儿便觉得比在故赵聚更踏实、更自在。因为这里的房屋、土地是真正属于自家的,而且土地还有人替自家耕作,在幼小的心灵里他已找到了主人的感觉。在放学休息的日子里,柳下季常约上索亮到田间去玩。春天,他们一块采野花;夏天,他们一块捉蝈蝈;秋天,他们一块捕蟋蟀;冬天,他们一块到湾塘里去溜冰。柳下季在游玩的过程中,不仅获得了身心愉悦,还滋生了一种巡视庄园的神圣感。一天,他对小伙伴索亮夸耀说:“瞧,这一大片庄稼地都是我家的,种地的都得向我家缴粮食。”索亮听后,羡慕得不得了。这时候,柳下季更挺起胸,一拍肚皮:“在柳下,我就是这个!”他在索亮面前晃晃大拇指说,“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,谁也奈何不了我,你信不信?”他见索亮回答得不够干脆,便说:“这样吧,你到这块地里给我折一棵高粱秸,看那个锄草的汉子有什么反应?”
小索亮只得照办,谁知高粱秸刚递到柳下季手中,那个锄草的汉子就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,一把夺过高粱秸,气愤地说:“你们不吃人粮食吗?”
“哎!你怎么不说人话哩?”柳下季理直气壮地质问对方。
“我怎么不说人话?你们折了我的高粱秸,难道还要我向你们赔不是吗?”
“这地都是我家的,哪有你的高粱秸?”柳下季反唇相讥。
“噢,我有眼不识泰山,原来你是展家少爷呀?”说毕,他钻进高粱地里,嘎嘣嘎嘣折了两棵高粱秸,返回田间小路,陪着笑脸说:“少爷消消气,我折了两棵不结穗的高粱秸,剥了皮嚼一口,比蜂蜜还甜呢!不信你俩尝尝?”索亮接过来,递给柳下季一棵。柳下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说:“这还差不多!索亮,咱们回家吧!”
“少爷走好!”
柳下季、索亮走了好远,回头一看,那满头高粱花的庄稼汉子还呆呆地站在原地,目送着他俩。柳下季心里不知美得是个啥滋味,连蹦带跳地进了家门。
“站住!”母亲大喊一声,“你这作孽的孩子,上哪里折的高粱秸?”
柳下季立即变得心慌意乱,支支吾吾地诉说一遍。
母亲听罢更加生气,叫伯儿前来,说:“季儿闯了祸,你叫他领着,到地里找着那位庄稼人,问明姓甚名谁,代我向人家赔礼道歉,就说我教子无方,伤害了庄乡。还要告知人家,季儿随意折坏了高梁秸,需加倍赔偿,若真是像季儿所说折了一棵,那秋后庄稼人向我家上缴田赋时可少缴一斗。快去办吧!”
不大一会儿工夫,兄弟二人回来,后边还跟着一位袒胸裸背的中年男子。这男子一见夫人,便叭地跪了下去:“我吓着少爷了,又惹夫人生气,罪该万死呀!”
夫人让伯儿拉庄稼人起来。伯儿说:“他叫张六,为咱们种八亩地,每年缴纳十二石粮。”
夫人问:“缴了粮你们还有吃的吗?”
“回夫人,好年景剩一半,中等年景剩三分之一,遇到灾年全缴上也不够呀!好歹丰歉平均下来,一家五口还有口饭吃!”
“庄稼人不容易呀!”夫人感叹道,“所以一棵庄稼也不能糟蹋。我家伯儿可能告诉过你了,秋后缴田赋时你可少缴一斗,随后我就叫管家记下这笔账。”
“谢夫人!”张六又跪下连叩三个头,“可是,小人实在不敢答应。小少爷还不懂事,折一棵高梁秸顶多少打几两粮食,哪能让我少缴一斗呢?说心里话,就是少交一斤,我也感激不尽呀!夫人待小人恩重如山,我一辈子也忘不了!”
“你就不要再推辞了,就按我说的办!”
送去张六,夫人让管家将四个儿子叫到后院正堂父亲神主前跪下,她坐在神主左侧开始训话:“伯儿兄弟四人给我听好了:你们父亲生前一直以周礼作为行动准则,忠于周天子,忠于鲁国,处处以礼待人。在季儿出生那天,隐公特赐《周书》,也是希望你们长大后学习周礼,维护周礼,践行周礼。现在,这批《周书》就藏在革箱中,供在神主旁,你们在给父亲行礼时,心里要始终想着周礼。你们平时的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若违背周礼,违背你们父亲‘与人为善’的遗嘱,那就是大逆不道,对不住你们死去的父亲!你们要记住:庄稼人不容欺!没有他们的血汗,哪有我们的粮食?我们吃的、穿的、用的,哪一样不是他们给提供的?糟蹋庄稼是伤天害理的行为,绝对不能姑息放纵。本来打算过春节时每人给你们添置一身新衣,今天我改变了主意,老大、老二、老三照常做,唯独不给老小季儿做,以示警戒。”
“母亲,季儿知错了!以后我会爱惜庄家,爱惜粮食……”
“与人为善,尊重庄稼人!”伯儿补充道。
“对,与人为善,尊重庄稼人!”季儿学说一遍。
母亲说:“这样吧,你们兄弟四人在父亲神主前把这四句话‘爱惜庄家、爱惜粮食、与人为善、尊重庄稼人’重复一遍,再叩三个头起来吧!”
四个孩子规规矩矩照办后,母亲才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却说转眼过了中秋,地里的谷子已收割后垛在打谷场里,火红的高粱穗压弯了秸梢,落掉黄叶的豆棵挂满豆荚,一片丰收的景象。俗话说:“三秋不如一麦忙,三麦不如一秋长。”秋收、秋耕、秋种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情趣的过程。这天上午,柳下季约索亮走在田间小路上,忽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,循声望去,一缕轻烟从一片刚刚割倒的豆地上升起。二人好奇地走向前,原来正是张六一家在烧豆子。豆秸噼里啪啦地烧完后,只见张六脱下粗布上衣,两手抓住上端,朝着灰堆唿扇唿扇煽起来。灰烬煽光,地面上留下一层金灿灿、黄澄澄的熟豆粒。张六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蹲下去捡拾豆粒吃。张六招呼柳下季、索亮说:“快来吃呀,还傻站在那干啥?”
“这是你的豆子,我可不敢吃一粒!”柳下季说。
“四爷,这你就不懂了。在地里烧豆子,谁见了谁吃,从来不分你我。”
“那也不行,母亲不让嘛!”
“你不吃我可吃啦!”张六蹲下身子,用右手拇指与食指一捏,拣起一粒熟豆粒,向上一弹,不偏不倚,直飞口中,咔嘣一嚼,第二粒、第三粒、第四粒……像穿了线的珠子一样,接连不断地向上飞……柳下季看呆了,看傻了,张着的大嘴流出好长的口水自己还不知道呢!张六抬头看见,开玩笑说:“看,馋了吧?快来吃吧!”
索亮猛推一把,柳下季才突然醒悟过来,连说:“不吃,不吃!”拉着索亮就往家跑。
“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懂事,真是少见啊!”张六望着柳下季远去的背影,无限感慨得地对妻子说。
“是啊,算我们命好,摊上了个好东家。孩子,你光顾低头自己吃豆粒了,也不让让四爷。往后你得多向人家少爷学习呀!”
“学他啥?学他的傻气?”大儿子不服。
“那可不叫傻气,那是耿直,有志气!”老子教育儿子说。
“四爷长大了,肯定有出息!他有出息,秃子跟着月亮走,咱们兴许能沾上点光呢!”妻子说道。
丈夫不赞同:“人家不沾光才有出息,咱们光想沾光,还算有出息吗?”
“是啊,你爹说得对,咱们向人家学习,就得学这种耿直、不沾光的好品德。孩子,记住了吗?”
“记住了!”两个儿子同时回答。
话分两头。却说柳下季气喘吁吁刚跨进大门,恰被急冲冲外出的二哥柳下仲撞了个满怀。“四弟,你干什么去来唻?一家人把村里村外都找遍了,也不见你的人影。”
“有急事吗?”
“没有急事能急三火四地找你吗?”
“到底有什么事呀?”柳下季纳闷地问。
“进到后院你就知道了!”二哥仍卖了个关子。等来到二进院,柳下季见三个哥哥、管家索大以及女师等人已站在那里,他悄悄钻进人群。母亲从正堂出来,站在台阶上,对众人说:“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,是想跟大家商议一件事情。我们作为从鲁国公室分出来的庶支家庭,仍享受着一些特权,有十来户庄稼人给我们种地缴赋。我们呢,不劳而获,坐享其成,却心安理得。其实呢,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。我们得感激他们,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。做点什么呢?帮他们干农活吧,我们的人不会,恐怕也干不了。给他们供饭芽吧,人太多,我们做不过来,也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开销。我看农忙时给他们送点开水,表示心意,总可以吧?”
索大说:“夫人想得周到,也想得深呀!”
柳下伯代表四兄弟说:“就按母亲说的办吧!眼下正是农忙时节,我们每天上午可以少学半个时辰,下午补上,中午提前给在田间干活的人送开水。”
经过紧张准备,第二天上午巳时,索大赶着马车,载着两个陶瓮,缓缓驶向田间。到了一处目的地,索大掀开瓮盖,热气腾腾冒出,他用长柄葫芦勺舀出热水,灌入一个个陶壶,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提起,给干活的庄稼人送去。柳下季给张六一家送去一壶。张六放下青铜镰刀,摸摸壶身还热乎乎的,激动地说:“我们这些下大力的出来干农活,渴了都是到河里喝‘趴水’,何曾喝过开水呀!”他拿过自家吃饭的陶碗,连倒两碗,招呼两个儿子过来:“一人喝一碗热水,你们的肚子就不疼了!”然后夫妻俩才美美地喝一碗,抹抹嘴巴说:“享受呀享受!四爷,谢谢您!您家的恩情我们永世不忘!”
柳下季说:“不就是一碗白开水吗?有什么值得谢的?”
“四爷,可别这么说。过去,我们在那些官老爷眼里就是一个臭苦力,不是人,他们从不用正眼看我们一眼。这碗白开水呀,我们喝在嘴里,甜在心里。您们一家人把我们当人看,这情义就比天还高、比地还厚呀!”
直到此时,柳下季才似乎懵懵懂懂地品出这碗白开水的滋味,多多少少地悟出一点母亲送白开水的良苦用心,她老人家是在教我们爱人啊!
从这天开始,柳下季他们一连为庄稼人送热水,持续达二十多天。而且送热水成为惯例,年年如此。此为后话。
且说一天夜里,柳下季兄弟四人早已进入梦乡,突然被一阵“救—火”的呼救声吵醒。他们走出屋门一看,烛火通明,前院里集中了不少人,母亲也来了,她说:“外边火光冲天,不知是谁家着了火。水火无情,咱家大人小孩,每人都端一盆水、提一壶水,赶快去救火。我留在这里看家,陪伴老爷神主。”
柳下季提着一陶壶水,在前引火把照耀下,踉踉跄跄朝着火光方向跑去。来到跟前才知道,失火的地方是在村外一个打谷场上,着火的是张六家的谷秸垛。张六像发了疯似地接过人们递过的水盆就向火上泼洒,柳下季忙中出错,未将陶壶中的水倒入陶盆就递给了张六,张六一倒未倒净,一失手连陶壶投进了火堆中,他“哎—呀”一声,可是已经晚了。在众人奋力抢救下,火灾终于被扑灭,张六一下瘫坐在泥泞的地面上。有人劝他:“万幸呀万幸,幸亏烧的不是谷穗而是谷草!”张六说:“可我上缴东家的马草也没有了呀!”
柳下季四兄弟随救火人群渐渐离去,张六冷不丁想起来:“我摔坏了一把陶壶,还没问准是谁家的,这可如何是好?”
第二天,经多方打听,终于知道陶壶乃柳下季家之物。于是,用一斗高粱换了一把新陶壶,送到柳下季家。见到夫人,他先表达了对四爷等人参加救火的感激之情,又说明还壶原委。老夫人哪里肯收:“参加救火,人人有责,不管谁家失火,都不能袖手旁观。若袖手旁观,就会烧到自家屋上。参加救火损坏一把水壶,这算得了什么呀?不值一提,更不用你还。这把你留着用就是了。再者,我听季儿他们说,你的谷草几乎烧光了。这样吧,今年马草你就免缴了。”
“这哪能行?我还有一些高粱叶呢!”
“可你还得喂牛耕地呀!这个你就别再说了。”
张六又噗通一下,双膝跪地,连叩三个响头,千恩万谢,这才提着那把新壶缓缓离去。人们看到,在倔犟的庄稼汉子脸上有两行泪水在流淌…………
紫砚斋主有诗赞曰:
夫卒妻继教子任,
力戒娇儿入歧途。
农人一粟岂可弃,
邻家大难救以赴。
长兄有缘带小弟,
能者自然为师父。
柳下风光无限美,
亦是育人好沃土。
却说柳下季兄弟刚把张六送走,见大门口来了一位骑驴老者,说要亲自拜见夫人。
究竟这位老者是何许人也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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