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·唐仲冕辑《岱览》卷二九《博览二·文献》载:“旧《泰安州志》记载:‘柳下即(泰安)治东南柳里村,有墓在焉,其高如陵。’……案墓在汶河北郭家庄西北一里,方形,共四十步,墓中高,连顶六步。距墓六里为汶南西柳庄,有和圣祠,碑曰‘和圣故里’,一曰‘柳下书堂’。
祠南一里,有和圣桥。墓西南十八里,有展氏先茔。”清人宋思仁《泰山述记》载:“柳里村,即古柳下地。……北有墓存焉,其高如陵。……旧有碑,今亡。(泰安)郡城内有和圣祠,坍塌。”时任官泰安的宋思仁“捐廉修葺,并建碑表墓”。民国《重修泰安县志》卷二《舆地·古墓》载:“和圣墓:在(泰安)县东南一百里许天宝寨地方小汶北。”
著者在考证柳下故址时,实际已或多或少、或深或浅地触及到柳下惠墓址。墓址与居邑有密不可分之关系,却又不完全一致。因此仍有必要略加探讨。
一、柳下惠真墓实难觅
柳下惠墓在何处,史乘无载。直至《战国策?齐四》,始见“柳下季垄”即柳下惠墓,但仍未指明具体所在。悠悠两千载过后,从明嘉靖年间开始,山东、河南突然冒出几处“柳下惠墓”,孰是孰非,聚讼纷纭,至今仍莫衷一是。
这种历史现象并不难理解。
一是柳下惠真墓原本无封土或封土极低。
古人认为:“葬也者,藏也者,欲人之弗得见也。”《礼记?檀弓上》孔颖达疏。正如《易?系辞》所说:“古之葬者……不封不树。”殷商时直至西周初年,即使贵为“天子”,“文武之兆文武之兆,周文王、周武王墓地的兆域,即墓地四周的疆界。一般筑矮墙以表之。与平地齐。”崔寔:《政论》。从地面上并看不到后世那种高大的坟堆。在古文中,墓和坟是有严格区别的。孔子说:“古也墓而不坟。”死葬后与“平地齐”的称墓。墓即“莫”于“土”中之意。有封土隆起的称坟。坟是“坟”的现代简化汉字,“土”从平地“贲”起也。“坟墓”开始连在一起,那是春秋中晚期的事情。《礼记?檀弓上》记载孔子生前曾看到过四种不同式样的坟堆:有的四方而高,像厅堂一样;有的顶平而长,像堤防一样;有的上盖茅瓦,像横宽而低矮的门廊一样;有的两旁狭长,上部尖削,像斧形一样。刑制的多样化,反映了当时尚未建立起统一规范。建立坟形规范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过程。
《周礼?冢人》谓:“以爵等为丘封之度,与其树数。”坟堆的高低,树木的多少,成为显示死者身份的一种标志。即使在这种情况下,仍有不少只有“墓”而无“坟”者,例如,孔子父亲的墓就是典型一例。《礼记?檀弓上》记述“孔子既得合葬于防”防,即今曲阜防山,在城东15公里,有梁公林。意思是孔子费了很大周折,终于在防山找到了父亲的墓址,将后死的生母与其进行合葬。孔子曰:“吾闻之,古也墓而不坟。”郑玄注:“墓,谓兆域,今之封茔也。古,谓殷时也。土之高者曰坟。”但“墓而不坟”,不易辨识。“今丘也,东西南北之人也”,四处漂泊,居无定所,“不可以弗识也”。于是,将墓“封之,崇四尺”。孔子先行回家。因“雨甚”,“防(山)墓崩”,弟子们重新修复,以至延误了时间。孔子追问晚归的原因,弟子连答三遍,孔子默不回应,沉思良久,泫然流涕,曰:“吾闻之:古不修墓。”古不修墓:颜师古注《汉书?刘向传》曰,墓,“谓圹穴也”。这里实际指坟。痛责自己违背古制,终遭上天报应。《汉书?刘向传》亦载此事。
孔子的父亲叔梁纥,“以勇力闻诸侯”《孔子编年》。,在鲁襄公十年(前563),鲁襄公十七年(前556),曾两次参与对外作战,为保护军队和主将立下功劳,被封为乡大夫,治陬邑。《史记?孔子世家》云:“丘生而叔梁纥死,葬于防山。”叔梁纥爵为乡大夫,一生娶过一妻二妾,孔子生母去世前,三人合葬墓在自己邑内,底下圹穴规模应该不小。孔子葬颜征在时年已“十七岁”据《孔子家世?孔子年谱》,齐鲁书社1989年版。,“问于陬曼父之母”,才知父之墓址。《礼记?檀弓上》说:“孔子少孤,不知其墓。”孔子前有同父异母九姊一兄《孔子家语?本姓解》:“叔梁纥虽有九女而无子,其妾生孟皮。”,不当云“孤”,实是以前葬父和二先母时“墓而不坟”,才造成后来地面上无从辨识的尴尬局面。这样一来,“孔子既得合葬于防”,然后“封之”等语,才一一有了着落。
柳下惠早于叔梁纥70年而卒,正处于“墓而不坟”向“墓而有坟”的转变期,是否也是“墓而不坟”呢?我们没有依据,不敢妄下结论。迟至战国后期,始出现“柳下季垄”,垄就是突起之坟。“垄”为原物还是后人堆起,我们也无从知晓。即使“垄”为原物,按周制,“天子之墓一丈,诸侯八尺,其次降差以两”《礼记?檀弓上》孔颖达疏。。据此,大夫之墓可封高六尺。但是,正如郑玄引《周礼?冢人》所云:“高四尺,盖周之士制者,其(孔子)父叔梁纥虽为大夫,《周礼》公侯伯之大夫再命,与天子中士同。云‘周之士制者’,谓天子之士也。”就是说,柳下惠与孔子及其父亲,同为诸侯之大夫,相当于周天子之中士,“垄”原高也不过4尺。根据洛阳金村出土周代铜尺实测,“知当时一尺长合今23.1厘米”上海古籍出版社编:《中国文化史三百题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,第172页。。4尺相当于今之0.924米,不足1米,十分低矮。后来孔子坟墓发生变化,乃后人增益,不与原葬坟同,无足怪也。而柳下惠死后无此幸。
柳下惠真墓难寻的第二个原因是封土易损。
虽然明嘉靖《开州志》有“展禽墓”的最早记载,但释文“在州东南柳村里之曹家庄午星镇”却令人费解。不仅柳村里、曹家庄、午星镇三者关系难以理清,更奇的是三个村名竟无一传承至今。我们知道,从明洪武至永乐年间两次大移民之后,中原一带村名基本趋于稳定,嘉靖以后变化更小。而这里的三个村名同时从人间蒸发,实不可思议。是当时《开州志》的记载本身不可靠,还是刊印过程中出错,我们不得而知。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,就是这条史料的真实性、可信度大打了折扣。难怪直到今天,濮阳仍有史学工作者找不准“展禽墓”在什么地方。濮阳地名工作办公室编印的《濮阳古今谈》中有一篇文章,认为柳下惠墓在“开州(今濮阳)东南大韩村”。著者遍查《濮阳县地名资料图册》,在东南方向所有乡镇,均未找到什么“大韩村”。只见清河乡有“大韩村”,分为东西二村,但方向却在濮阳县东北。且“大韩村”之名由永乐年间韩氏五兄弟从洪洞迁此建村得之。所有这些,均与柳下惠无关,也与明清《开州志》记载迥异。
四、新泰“柳下季垄”:明代史料称在柳里
关于柳下惠墓址,从以上考证中可以确知:濮阳之“柳下堆”,本为卫地,不葬鲁吏;兖州两座“柳下惠墓”,一为空坟,一为汉墓;而曲阜柳庄,既无遗迹,又与史不合。根据古人记载,唯一可定的墓址在新泰柳里村。
明嘉靖三十四年汪子卿《泰山志?遗迹》:“柳下惠墓:在(泰安)州治东南一百里,至今村中尚多展姓者,村名曰柳里村。”
以上部分信息摘自: 中 华 和 圣 网
编 者 : 柳 明 瑞